夜读 | 那年高考
时间: 2025-06-08 01:17:00
二十一载光阴从指缝间溜走,又到了这个蝉鸣聒噪的六月。朋友圈里开始刷屏各种高考祝福,短视频里满是穿着旗袍举着向日葵的家长,我坐在公园里吹着小风,忽然就想起了2004年那个平淡无奇的高考。那年我十七岁,在薛家湾镇里唯一一所高中读书,是普通班,也就是现在的平行班。高考前一个月,班主任老周就天天念叨:“平常心,平常心。”可到底什么是平常心,我们这群成绩掉渣的学生哪能真明白。只记得考前最后一天,老周凝神静气,说:“明天就当是普通月考,该吃吃,该睡睡。”考试那天,我起了个大早。母亲也起了大早煮面条,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。“加个鸡蛋不?”她头也不回地问。我嘴里叼着牙刷,含混不清地应着。父亲已经去单位了,临走前就说了句“好好考”,跟平时说“好好上学”一个语气。早饭后,我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,独自穿行过晨光中的一座石桥。手里拿着透明文件袋,里面装着准考证、2B铅笔、两支中性笔和那个年代最时髦的“英雄”牌钢笔。过了桥,没几步路就来到民中,民中的考场设在进校门最老的那栋教学楼,红砖墙上拉了几条恭祝考生金榜题名字样的条幅。入口处还拉了条警戒线,校门口站着几个戴红袖标的老师,不远处有警车和警察护考。我的考场在三楼,水泥楼梯已经磨光,踩上去会有掷地有声的回响,像是热烈的掌声。第一场语文考试,阳光透过斑驳的玻璃窗,在课桌上投下菱形的光斑。我正在写作文,忽然听见“啪嗒”一声——前桌女生的眼镜盒子掉在了地上。她弯腰去捡时,马尾辫扫到了我的卷子。监考老师走过来,示意她不要动,捡起眼镜盒放在她的桌上。这场考得挺自信,语文算是我的强项。中午回家吃饭,母亲正在厨房里做肉炒青椒。“考的咋地个?”她头也不回地问。“还行。”我扒拉着碗里的饭,照例打开电视机,放着《还珠格格》的重播,小燕子在屏幕里上蹿下跳。下午的数学考试出了个小插曲。我解不出三角函数题,准备打盹儿,忽然听见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抬头看见一只麻雀撞上了玻璃,晕头转向地落在窗台上。年轻的监考老师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户,那小东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,带起一阵细微的风,吹动了讲台上的稿纸。考完最后一科走出校门时,夕阳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。校门口的小卖部前,几个同学正在分吃一根脆皮的伊利火炬,我也分了一口。小卖铺老大爷摇着蒲扇说:“考完啦?能好好耍了?”我们都笑了,那一刻突然意识到,原来这场考试,不过是我们青春里最普通的两天。回家路上,我特意在桥上放慢脚步。身边不时走过考生和她们的父母,欢笑声飘得很远。桥下芦苇在晚风里起伏,像一块被抖开的绿绸子。我站在桥上,看着准考证在透明袋露出的一角,突然觉得这张纸既轻如鸿毛,又重若千钧。二十一年后的今天,当我看到考场外望子成龙的父母,总会想起那个没有鲜花、没有掌声、没有被过度关注的夏天。那时的我们,就像田埂上的野草,自由自在地生长着。忽然明白,每个时代的高考都有自己的模样,而我的2004年,永远定格在那个朴素得近乎透明的夏天里,像一滴露水,折射着整个青春的光芒。或许正是那份质朴的平常心,让那个年代的高考记忆如此珍贵。手机突然震动,是同学群里有人发了张老照片:斑驳的砖墙,褪色的黑板,还有黑板上方那四个已经模糊的大字——沉着冷静。我忽然笑了,那个夏天,我们确实做到了。
来源:暖新闻微信公众号(作者:鹭鸶草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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